蘇軾一生留下了許多精美的詩詞文章,受人尊崇,影響極大;但以仕宦經(jīng)歷看,他官雖然做得也不小,但往往屁股下的椅子還沒有焐熱,貶謫的詔命已到,不得不交印走人,一路風塵,直到“鳥飛猶有半年程”的海角天涯。涉入烏臺詩案最驚險,差一點要了大才子的一條性命。連蘇軾的紅顏知己王朝云也笑他“學士一肚皮不合時宜”?;潞3粮?、如此坎坷,難說是成功的人生。但蘇軾是文人,常寫文章,寫文章時將做人的道理講得頭頭是道,不只有理而且有趣,讀后印象深刻。也許世上的事就是這樣充滿悖論:說不出什么做人的道理,卻可以有不俗的人生;反過來,進退失據(jù)、處境尷尬,又貌似通曉做人的道理。既如此,不以成敗論英雄,看看蘇軾是怎么說的吧。
寓意與留意
《王君寶繪堂記》是一篇不過三四百字的短文,講寓意與留意,關涉欲望的控制。蘇軾有沒有欲?回答必是肯定:有。在《東坡志林》修養(yǎng)篇里他就公開承認,“調(diào)生養(yǎng)氣,難在去欲”。凡人,都會有各種各樣的欲望,拿捏不好,不只讓當事人受累,還會貽人話柄。按照宋人的理解,欲出自人的氣質(zhì)之性,是一種自然的生成,關鍵在于是役物還是為物所役:人受氣質(zhì)之性左右,就容易被種種貪欲所溺;倘用義理之性管控,則欲與物不能予人為害。讀蘇軾的這篇堂記,感覺他是深諳此理的。
君子好色,蘇軾也是一個多情的男子,身邊不乏紅顏知己,傳統(tǒng)文化對君子的這點“雅好”也很寬容,說是“細行”、不會誤事、與大節(jié)無傷。蘇軾的口腹之欲很重,不理會“君子遠庖廚”的古訓,喜歡親下廚房,居然自創(chuàng)了不少好吃的菜肴,最有名的便是東坡肉。東坡肉屬于大眾菜,今天的正經(jīng)席面也常能見到,入口即化,肥而不膩,男女老少都愛吃,屬于雅俗共賞的菜品,東坡的創(chuàng)制讓后來的美食家們深受其惠。竹筍是蘇軾的最愛,蘇軾甚至放言“寧可食無肉,不能居無竹”,“嫩籜香苞初出林,于陵論價重如金”,盤中的這道時鮮肴饌也是文化食客心目中永遠的美味。雖然圣人也說“食色,性也”,但于食、色頗有所好的蘇軾一直保持著不為物役的警惕,在做人的這一方面,他倒是一點也不糊涂。
蘇軾興趣廣泛、愛好多多,但都止于寓意,不過是當事人的一點“雅好”。在這個范圍里,“雖微物足以為樂,雖尤物不足以為病”,這就是境界。不以物之價值為意,凡能取悅情性、豐富自己生活的東西,無論貴賤皆可賞玩,賞玩之后,是留是去,皆“不復惜”、“不復念”,自然而然,役物而非役于物。我覺得這確是世人接物時應當有的秉持。近代名人張伯駒,為了收藏展子虔《游春圖》、陸機《平復帖》等珍貴書畫,變賣祖產(chǎn)、出售太太的首飾,傾其所有。令人驚嘆的是這些歷盡艱辛收藏來的寶物后來全被他無償?shù)鼐璜I給了國家,可見貌似一擲千金、不惜性命以殉的瘋狂之舉,在他其實也只是理性的寓意,非為滿足占有的私欲。
《容齋隨筆》有一節(jié)寫“士之處世”,說人有了年紀方能“未嘗置欣戚于胸中”,視金珠珍玩如小兒之戲劇,“方雜然前陳,疑若可悅,即委之以去,了無戀想”,進入超然物外的化境。去溺真與年齡、閱歷的增長有關系嗎?蘇軾寫《王君寶繪堂記》時年屆四十,四十不惑,因而有了分辨寓意與留意的清醒意識。細細想來,這樣的解釋不免于牽強,作者不信,讀者想必也不會相信。
忍與不忍
蘇軾是個才人,高自標持,有時候卻又很鄉(xiāng)愿,世俗味十足。都說退一步海闊天空,蘇軾對此深信不疑,他寫《留侯論》《賈誼論》,將退讓的好處說得天花亂墜,對退有無邊際,如果有,它在哪,卻不置一詞。
“心”字上面一把“刀”,這字大家都認得,叫作忍。認得歸認得,能不能忍,忍得忍不得,這卻是一門莫大的學問。史稱韓信微時曾受集市上一個無賴的侮辱,要他從褲襠下鉆過,韓信含詬忍恥、隱忍下來,后來終成大事。前人文章中故有大丈夫能忍天下之不能忍,故能為天下之不能為的說法。韓信甘受胯下之辱,堪稱千古一忍。后人又將忍的適用范圍擴大到政治領域,元人趙良弼說:“或問為治,良弼曰:必有忍,(乃其)有濟?!彼€從人性根源講述忍的必要,說:“人性易發(fā)而難制者,惟怒為甚。必克己,然后可以制怒氣;必順理,然后可以忘怒。能忍所難忍,容所難容,事斯?jié)?。”(?a href="http://www.l14l.cn/lsgs/10806.html" target="_blank" class="keywordlink">元史》卷一百五十九)據(jù)說林則徐性急,律己嚴、對人要求也高,稍不如意便發(fā)火,我猜他后來一定讀到了《元史》中的這段話,受了啟發(fā),特為自己制作了“掣怒”的座右銘,提醒自己要忍。不過我倒覺得,說忍便能濟事,未必盡然。目睹惡行,一味制怒,說是忍,不也違背了圣人求仁得仁、見義勇為的教誨?拿韓信來說,如果市井無賴得寸進尺、不依不饒,我想,稟性耿介的韓信一定會拔劍相向,出這一口惡氣。這樣想來,蘇軾一意力行,從黃州忍到惠州,又從惠州忍到儋州,一忍再忍,一生事業(yè),好像都在踐履其對“忍”字的體認,這樣的忍更稱得上空前絕后。
《留侯論》《賈誼論》是蘇軾集中兩篇著名的人物論,其主旨都是講忍的道理。蘇軾將小忍與大謀做比較,認為忍小才能謀大。他贊賞張良政治上的成熟,認為張良的過人之節(jié),就表現(xiàn)在人情有不可忍者而留侯忍了,張良輔助劉邦成就了王霸之業(yè),自己也因此青史留名。他還舉出楚王伐鄭,鄭伯肉袒牽羊以迎而使宗廟社稷得到保全,項籍不忍而敗,劉邦忍而勝之的史實,將“天下有大勇者,卒然臨之而不驚,無故加之而不怒”提升到哲理層面來認識與揄揚。對賈誼的不忍,惋惜不已,感嘆“謀之一不見用,則安知終不復用”,忍一忍,說不定曲徑通幽、柳暗花明的佳景就在前面。在這里“待”就是忍,不能待也就是不能忍。對賈誼的痛哭流涕,后人大多表達了同情,“寂寂江山搖落處,憐君何事到天涯”,遭遇凄慘催人淚下,而豁達大度的蘇軾卻不以為然,認為與其整日悲悲戚戚,不如下大力氣做朝廷群臣的思想工作,疏通打點、溝通交流,使“天子不疑,大臣不忌”,“不過十年,可以得志”?!顿Z誼論》“夫君子之所取者遠,則必有所待;所就者大,則必有所忍”與《留侯論》“此其所挾持者甚大,而志甚遠”,遙相呼應和印證,把一個“忍”字渲染成制勝的法寶。
“忍”真有那么大的神力嗎?要不要忍?自然是要,古人有說:“君子知屈之可以為伸,故含辱而不辭”;但如何忍,何處是忍的界限,很值得研究。歷史上有不少名人也是知忍、善忍的大家。王陽明文治武功,千古一人,但被貶西南絕域時,滿腹經(jīng)綸的他居然親自拿著鋤頭畚箕去挖坑取土,掩埋兩個倒臥道路、素不相識的路人。陽明之忍亦何異于韓信。但貴州忍了,便有了后來書生掛帥、江西立功的不朽勛業(yè)。善忍者大概都有忍的底線,該忍時忍,不該忍時寧折不彎。當代偉人鄧小平當年被遣南昌,讀書思考、不氣餒、不喪志,終于迎來起復重用的機會;但當有人要他對“文化大革命”作肯定性表態(tài)、據(jù)以自固時,則被他決絕地拒絕,選擇了寧肯玉碎、不為瓦全的“不忍”。這便是知其可以忍而忍之,知其不能忍而不忍。關鍵時刻的這一不忍,雖然讓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、陷入了一生最為險惡的境地,卻也使偉人人格熠熠生輝。
由此可見,忍與不忍往往與形勢、與力量對比及道德歸趨等復雜因素相關聯(lián),一切都要從大處著眼。戰(zhàn)國時藺相如避讓驕橫的廉頗,是不愿發(fā)生內(nèi)耗,相忍為國。改革開放之初鄧小平為中國制定了韜光養(yǎng)晦的國策,深蘊機心,意思要養(yǎng)精蓄銳,忍來幾十年的和平發(fā)展。一言興邦,試看今日之域中,百年陰霾一掃而空,貧窮落后已經(jīng)離我們遠去??梢?,這忍是必要的、值得的。但是不是時時要忍、處處逆來順受,則又未必。涉及核心利益就不能一味地忍。像蘇軾那樣被一頂烏紗帽牽著鼻子走,被人擺布來擺布去,自己忍了,別人感覺卻甚是“不忍”。圣人有所謂“三軍可奪帥,匹夫不可奪志”的說法,意思是不忍,即所謂:是可忍,孰不可忍!不能忍的時候,那就是血脈賁張,威武不能屈,富貴不能淫,貧賤不能移,一點退讓余地也沒有。
面譽與背毀
蘇軾一生有許多歲月是在放逐中度過的,去官之后,讀書、寫東西之外還有大片可以支配的時間,無事時對人情物態(tài)常有留意,想問題一細,便有許多新的發(fā)現(xiàn)。一篇《墨君堂記》通過人們見面時稱呼中前揚后抑、面譽背毀,兩種迥然有別態(tài)度的觀察,居然把握到了深藏于人際交往背后的天理人心,讀后很受啟發(fā)。
蘇軾注意到“凡人相與號呼者,貴之則曰公,賢之則曰君,自其下則爾、汝之”,對社會上有地位、有權勢的所謂長者、賢者,平時見面人們都得用尊稱,至于非長、非賢,則直呼爾、汝就對付了。這是稱呼的通例,大家都這么打交道,并無什么例外。重要的是蘇軾注意到對那些平日里恃財、恃勢通吃一方的人物,街坊鄰居大多“貌畏而心不服”,“進而君、公,退而爾、汝者多矣”。這些平時被人當面尊為君、公的人物,心術不正、行事多有可議,因為有權勢,路上碰了面,只得虛與委蛇、畢恭畢敬地打招呼,但一轉(zhuǎn)頭,指指戳戳、數(shù)落其人不是,往往而有。公道自在人心,誰能禁得住背后的議論?明人陳繼儒因有“使人有面前之諛,不若使人無背后之毀”的說法。
前些時讀古人稗鈔,說紀曉嵐在國史館受命編書,天熱,國史館里沒有降溫設備,便光起了膀子,剛好碰上乾隆皇帝來史館視察,差役報進來時,乾隆已經(jīng)進了后院,紀曉嵐無奈,只好躲到了桌子底下。乾隆倒也能體諒臣下,看見了,只作不知,巡視一番后便欲離去。剛跨過門檻,躲在桌子底下的紀曉嵐忍不住問:老頭子走了嗎?不料讓耳尖的乾隆聽見了,乾隆馬上返身傳那光著膀子的紀氏出來,要問他大不敬的罪。于是紀曉嵐便施展起了舌辯的本事,將“老頭子”作了別樣的解釋,乾隆爺那天大約心情好,放了他一馬。封建時代皇帝是最大的威權人物了,紀曉嵐直呼乾隆老頭子,不是找死嗎?
被人如何稱呼,特別是背后被人怎么稱呼,很能夠反映此人在人們心目中的印象。當著面,不好意思、敷衍著,背了人,沒了顧忌,該說什么就說什么。怕被人說、怕被人罵,就得將人做正了、做直了,這也是正人君子何以如此愛惜羽毛的原因??磥?,這稱呼里面確實包含了不少做人的學問。蘇軾的文章也由此起興,用竹子的特性來與人格相比,認定竹子是樸實的君子,不以聲色嗅味來悅人耳目;不慕于勢利,不拘于好惡,不論貴賤親疏,待人接物一概地溫良恭儉;不管外部環(huán)境有多少變化,永遠堅守其質(zhì)直的節(jié)操?!暗弥?,遂茂而不驕;不得志,瘁瘠而不辱。群居不倚,獨立不懼?!鄙碚?、行端,高自標持,無論古人還是今人,無論人前還是人后,竹子得到的都是稱贊和肯定。我想也是,凡人擁有這么多優(yōu)質(zhì)的品性,誰不愿與之親近,誰能忍心對這樣的人說三道四?
思與無思
考量蘇軾生平,感覺他身上確實頗有一點世俗氣,不過日常生活中的從眾、鄉(xiāng)愿只是蘇軾性格的一個方面;一進入充滿自信的學術文化領域,他好與人爭,特立獨行的品性便暴露無遺。也許世上那些可以稱為思想家的人,潛意識里總會有一點挑戰(zhàn)陳說、標新立異的沖動,譬如錢鐘書就認真與人杠著,羅列了多條理由,執(zhí)意要摘陸游、辛棄疾頭上的愛國主義帽子。蘇軾挑戰(zhàn)慎思、明辯的古訓,主張無思無慮,率性而行,大約也出自這樣的心理。
謀定而動,三思而后行,這是載于儒家典籍的明訓。唐代韓愈又有進一步的發(fā)揮,說:“行成于思,毀于隨”,認為行動之前應先將路徑、利害等關系考慮清楚,熟籌于心,這樣才能應付裕如、事半功倍。西方人笛卡爾有“我思故我在”的說法,將思而后行視為人的特性,馬克思《1844年經(jīng)濟學哲學手稿》對人的自覺特性的強調(diào)也是眾所周知的。經(jīng)過思考的行動,是合乎理性的,最低限度,思考后行動便不會后悔。但蘇軾卻大唱反調(diào),挑戰(zhàn)前人的經(jīng)驗,刻意張揚率性而行所得的快感。他在應約為朋友所寫的《思堂記》里說:“余,天下之無思慮者也。遇事即發(fā),不暇思也。未發(fā)而思之,則未至;已發(fā)而思之,則無及,以此終身,不知所思?!痹谔K軾看來,未發(fā)而思,無的放矢,是無效的思維;已發(fā)而思,是遲到的聰明、放馬后炮。蘇軾是曠達之人,不愿蹈襲這種瞻前顧后、謹小慎微的活法。他說:“言發(fā)于心而沖于口,吐之則逆人,茹之則逆余。以為寧逆人也,故卒吐之?!边@是性情中人的發(fā)聲,想想也是,事無巨細都要斟酌再三、反復權衡考量,這等患得患失的做派,如何入得秉性剛直的東坡法眼?稍早,他在寫作《密州通判廳題名記》中也稱自己:“余性不慎言語,與人無親疏,輒輸寫腑臟,有所不盡,如茹物不下,必吐出乃已。而人或記疏以為怨咎?!笨梢?,蘇軾對自己率性疏放的性格缺陷也極有自知。
需要指出的是,遇事即發(fā),未暇思,是蘇軾話中表達的第一層意思;寧肯得罪人,也不能有違于直來直去的本性,則是第二層意思。后面這層意思爭議多,筆者也不敢茍同,未思而行卻讓我想到許多特殊的情況,感覺其中不乏一定的道理。
試以突發(fā)事件的處置為例。火車飛快開來,路人見有毫無知覺的孩子在鐵軌上玩耍,是思考后行動、還是憑直覺行動?如果真要思考,因為情況復雜,行動與結果有N種組合,若要一一考慮清楚,擇善而行,耗神費時事小,耽誤了救人事大,車到人飛,行前之思不也變成了馬后空炮、悔之何及?戰(zhàn)場情況瞬息萬變,也需要當事人做出即時反應,董存瑞、黃繼光的獻身,大多是臨機而斷、“未暇思也”。事起突然,千鈞一發(fā),容不得半點遲疑,直覺的反應才管用,理智的選擇多半是滯后的。
古人說,盡信書,不如無書,聽蘇軾說話也當如此。我覺得,未思而行,雖然是直覺的反應,但往往有健全的理性作鋪墊。例如魏晉之際的嵇康,此人潔身自好、秉性耿介,生活在多事之秋,卻未曾學得阮籍緘口是非的本事,“剛腸嫉惡,輕肆直言,遇事便發(fā)”,使性慣了。人家君子絕交不出惡聲,只是敬而遠之。他不,看不順眼、意見相左,立馬發(fā)作,絕交信給山濤寫了一封,給呂巽又寫了一封,像一個不動腦筋的莽夫。但一深究,不愿與司馬氏合作、同山巨源政見對立早就公開化;平日里鄙視齷齪小人也完全是出于嵇氏的秉性??梢?,“輕肆直言、遇事便發(fā)”,看起來像是意氣用事,屬于未加思索的即時反應,但這種未加思索的即時反應是以“剛腸嫉惡”為前提的,愛恨情仇早就深深地烙于嵇康那一副疾惡如仇的剛腸中了。逾思長林而志在芳草,與同道的向秀友善,對效忠大將軍、甘為鷹犬的鐘會當然就會惡語相向;喜歡正直率真的呂安,就一定會討厭卑鄙耍奸的呂巽。嵇康死得早,托孤山濤雖見悔意、《幽憤詩》也有一定的檢討,但與進行學理總結相比還差得遠。好在蘇軾對此也有思考,他直白地說:“君子之于善也,如好好色;其于不善也,如惡惡臭。豈復臨事而后思,計議其美惡,而避就之哉?故臨義而思利,則義必不果;臨戰(zhàn)而思生,則戰(zhàn)必不力?!彪m然是遇事即發(fā)、未思而動,仿佛是跟著感覺走,卻都能在平日的思維方式、行為方式中找到行為的邏輯和根據(jù)。君子行善,自然是當仁不讓;小人作惡,也必是本性使然。除此之外,蘇軾話里其實還包含了這樣一層意思,那就是想多了,計及利害,難免左顧右盼,行動反會變形,口將言而囁嚅,足將進而趑趄。這樣的人生活中見得很多,如此謹慎小心,活得能不累嗎?
蘇軾鄙薄“臨事而思”,欣賞“遇事即發(fā)”,體現(xiàn)了他作為性情中人的本色。然而現(xiàn)實生活是復雜的,臨機處理問題的方法并不具有普適性,也應區(qū)別情形靈活對待,不能絕對化。謀定后動與遇事即發(fā)、未思而動各有其適應的場合,不能非此即彼。蘇軾一生,偶爾也有情緒化沖動的情形,但把他理解為一味任性胡來的莽夫就大錯特錯了。他與王安石政見對立,卻沒有因此反目,常在一起切磋文事、詩酒唱和;他夾在朝廷新舊黨爭之間,一意吞聲忍氣,找不到半點“寧逆人、不違己”的影子。朋友章質(zhì)夫名其堂為“思”,蘇軾受托寫堂記,有意借題發(fā)揮,與朋友笑謔調(diào)侃,才有了這篇反“思”的奇文,這也是讀蘇軾這篇文章時應該注意到的。至于蘇軾因隨意發(fā)聲而輒獲怨咎的經(jīng)歷,更是后人需要記取的教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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