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振鐸(1898年12月19日—1958年10月17日),我國著名學者、作家、文學史家、社會活動家,又是著名的文物收藏家和藏書家?!拔逅摹毙挛幕\動時,他已在北平,積極參加了反帝反封建的斗爭。1919年11月,他與瞿秋白、耿濟之等人,創(chuàng)辦了《新社會》旬刊,并發(fā)表了他的處女詩作《我的少年》和《燈光》,此后,他開始嘗試小說的創(chuàng)作,寫了《驚悸》和《平凡的毀了一生》等。與此同時,他還從事俄羅斯文學的研究與介紹,寫有《俄羅斯文學的特質與其史略》的論文。他認為“悲苦的音調,灰色的色彩”,多討論“社會問題,人生問題”是俄國文學的特質。相隔一個月,即1920年7月,他又為《俄羅斯名家短篇小說集》(由耿濟之、沈穎等人翻譯)作序,盛贊俄羅斯文學是世界近代文學的“真價”,體現(xiàn)了“‘真’的精神”。并特別指出:俄國文學是國民性格,社會情況的寫真,“是人的文學,是切于人生關系的文學,是人類的個性表現(xiàn)的文學”,“是平民的文學”,它“獨長于悲痛的描寫,多凄苦的聲音”,是“悲劇的文學”。
鄭振鐸的這些文字,表明他已接受了周作人關于“人的文學”的思想,并用以評價俄羅斯文學。又因為他從步入文學的門檻起,就在學習研究俄羅斯文學的精神,對于那種重視平民的現(xiàn)狀,又長于去描寫他們的悲痛和凄苦的生活的文學,他已了然于心,融入他的思想中。
1921年1月4日,他和周作人、沈雁冰、葉圣陶等人在北京發(fā)起成立了文學研究會,倡導“為人生”的現(xiàn)實主義文學。
在經(jīng)過這樣一個過程后,鄭振鐸終于將自己對于文學的思考提了出來,這就是“血和淚的文學”的口號。
1921年6月30日,鄭振鐸署西諦在《文學旬刊》第6號上發(fā)表《血和淚的文學》,指出:在“到處是榛棘,是悲慘,是槍聲炮影”,是血跡的世界上,我們怎能要那“雍容爾雅”,“吟風嘯月”的鴛鴦蝴蝶式的情詩情文、云月、樹影、山光等作品?!拔覀兯枰氖茄奈膶W,淚的文學”。
這一口號,直面黑暗的社會現(xiàn)實,直面普通百姓的痛苦人生,要求文學反映他們的饑寒交迫,疾病痛苦,家庭不幸,生存維艱,寫出他們人生中的血和淚,他們的掙扎,他們的呼救。
在這個口號提出一年后,鄭振鐸將自己對這一口號的思考,進一步加以闡述,寫了幾篇文章:1922年6月21日,發(fā)表在《文學旬刊》第41 期的“雜談”和《無題》;1922年7月21日,發(fā)表在《文學旬刊》第44期的“雜談”7則;1922年8月11日,發(fā)表在《文學旬刊》第46期的“雜談”5則。
這些文章,有三個方面的意見:
第一,“血和淚的文學”是今天社會環(huán)境的必然產(chǎn)物?!拔覀兯怨拇怠蜏I’的文學,不過以為在這個環(huán)境當中,應該且必要產(chǎn)生這種的作品罷了”。文學是社會生活的反映,一個時代的有良知的關注社會和民生的作家,他不可能置普通百姓的苦痛的生存狀況于不顧,去寫那種與民生不關痛癢的作品。但是,我們不是叫一切的作家都拋棄了他素來的主義,齊向這方面努力;也不是以為除了“血和淚”的作品以外,更沒有別的好文學。鄭振鐸一方面希望作家能從社會現(xiàn)實出發(fā),反映百姓在社會壓榨下的非人的生活,寫出非人的生活的文學,另一方面,他又不強求其他作家以必同。他說了一段非常形象的話:“我們不能強求歡樂的人哭泣,正如不能叫那些哭泣的人強為歡笑。如果自己感不到真摯深切的哀感,而強欲作‘血和淚’的作品,則其‘做作’其‘空虛’必與那些‘無病而呻’的假作家一樣無二?!边@里,鄭振鐸明確指出:現(xiàn)實社會的環(huán)境狀況,是“血和淚的文學”產(chǎn)生的必然的基礎和條件,但是,如果作家對社會沒有深切的了解,對百姓的痛楚沒有深切的“哀感”,就不可能有“血和淚”的文學作品。
第二,“血和淚的文學”,必將為中國文壇未來的趨向。鄭振鐸說:這種不安的社會,虎狼群行于道中,弱者日受其魚肉,誰不感受到一種普遍的壓迫與悲哀呢?所以,“我們是希望著,是鼓吹著,因為我們的心靈上已飽受這不安社會所給予的壓迫與悲哀了。因此,我們的情緒便不得不應這外面的呼聲而有所言”。這是說,“血和淚的文學”在中國出現(xiàn)的必然性,而不是誰的主張和誰的要求。
第三,“血和淚的文學”作品,“必須顧到‘文學’二字”。鄭振鐸在《新文學觀的建設》一文中,批評了以娛樂讀者為文學的目的的意見,指出那樣就會使文學的高尚使命與文學的天真,必掃地以盡,“嚴格說來,則這種以娛樂為目的的讀物,可以說他不是文學。因為他不是由作者的情緒中自然流露出來的,而是故意做作的。文學以真摯的情緒為他的生命,為他的靈魂,那些沒有生命,沒有靈魂的東西,自然不配稱為文學了”。他在《小說月報》的一次談“現(xiàn)實主義文學”時,又說過,“忠實的寫社會或人生的斷片的,而其裁取此斷片時,至少必融化有作者的最高理想在中間”,因此,他把作者的“情緒與最高思想的聯(lián)合的‘想像’的‘表現(xiàn)’”作為文學的最高要求。作為表現(xiàn)“血和淚”的文學,作者必定對普通百姓的非人的生活狀況有深切的了解,以至達到情緒上“哀感”的極致,才能產(chǎn)生出真正的“血和淚”的文學作品。
周作人、鄭振鐸、沈雁冰都是“文學研究會”的發(fā)起人,他們在步入文學領域的時候,都接受了外國文學的影響,特別是俄國文學的影響,因此在文學思想、文學見解方面都有某些相通的地方。鄭振鐸的這一口號,不妨把它看成是對“人生諸問題”的最重要的問題之一,這是要求作者在對社會問題進行考察、研究的時候,首先是對社會底層“平民”的痛苦的生活環(huán)境,血淚的人生境遇,給予表現(xiàn)和描寫。因此這一口號,具有明確的指示性,具有強烈的震撼力,是“人的文學”的補充和深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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